不久前，瑞士就是否限制大规模移民举行全民公投，在欧洲社会引发广泛争议。欧洲政要纷纷发声，批评公投结果是历史的倒退。德国电视台的多档脱口秀节目纷纷关注这一话题，邀请瑞士人参与讨论。辩论现场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：德国嘉宾对公投结果说三道四，指责瑞士自我隔绝；瑞士嘉宾则用瑞士德语舌战群儒，不满欧洲邻国对本国内政指手画脚。

作为欧洲人的避税天堂，瑞士在欧债危机期间一度饱受非议。但是，在移民问题上指责瑞士固步自封，令瑞士人出离愤怒。瑞士的外国移民比例之高，令欧洲邻国仰视。根据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，在瑞士800万常住人口中，约有190万是外国人，约占居民总数的23.5%。德国的外国人口比例为9%，西班牙为12%，法国为6%，意大利为8%，均远远低于瑞士。

与欧盟国家的外国移民来源不同，瑞士的外国移民主要来自欧洲邻国。瑞士的第一大外国人来源地是意大利，随后是德国、葡萄牙和法国。此外，每天还有27万欧盟公民出入边境，到瑞士上班。外国移民比例过高，致使瑞士人的存在感大打折扣。瑞士德语地区的许多医院，德国医生的比例超过三分之一。瑞士人抱怨去医院看病，必须说德国德语，说瑞士德语反而会遭遇理解障碍。

过去十年，瑞士从边界开放受益良多，优厚的薪酬待遇吸引大量外国专业人士涌入，经济发展更具竞争力。移民改变城市面貌，也对当地居民的生活造成冲击。在苏黎世等大城市，近年来兴建了许多现代化的住宅区和办公楼宇，与此同时，瑞士的住宅市场也出现分层。新一代移民具有年纪轻、高学历、灵活性强等特征，收入较高，喜欢居住在距离工作地点较近的市中心，导致房价飙升，本地人的生活空间受到挤压。

为了保证本国公民就业，一些瑞士企业和机构优先招聘瑞士人。德国移民在电视上控诉瑞士企业在用工问题上歧视外国人，事实上，德国企业在本土招聘时也常常采纳类似条款。此外，由于大批医生移民瑞士，德国国内医疗人员短缺，不得不从东欧吸纳人才，导致东欧地区医疗资源外流，影响当地居民的生活。

瑞士公投反对大规模移民，具体后果尚不明确。欧盟对于瑞士的公投结果表示失望，鉴于瑞士单方面破坏人员自由流动的原则，欧盟委员会表示将重新评估欧盟与瑞士的关系，包括瑞士进入欧盟统一市场的优先权。

令布鲁塞尔最为担心的是，关于移民问题的讨论有可能在全欧洲泛滥。德国大联盟政府履新以来，一直为贫困移民问题争执不休。从2014年1月1日起，欧盟各国的就业市场面向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开放。面对来自东欧的新一轮移民潮，德国人心态复杂：一方面，德国制造业急需补充大量劳动力；另一方面，德国地方政府担心贫困移民成为社会福利制度的负担。欧盟委员会近日批评德国，生活在德国的欧盟移民很难申领社会福利，这与欧盟法律不符。德国国内民调显示，大多数德国人支持技术移民，认为移民对于德国的发展利大于弊。德国民众对于移民的接受态度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德国目前良好的经济发展前景。但是，德国政党政治对于移民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缺乏有效治理。进入德国的外国移民，如何融入高度复杂的就业市场、教育体系和福利国家制度，仍是一个难题。

瑞士公投释放出一个清晰的信号，即在全球化时代，人们对于不受限制的人口自由流动日益感到不安。瑞士有关移民问题的公投很有可能蔓延到欧盟其他国家。英国首相卡梅伦已表示考虑在本国设定移民限额。德国执政联盟成员之一的基社盟呼吁制定政策，限制来自东欧的贫困移民。欧洲的极右翼势力也在大规模移民问题上作文章。欧洲议会大选在即，极右翼势力很有可能在这一问题上推波助澜。

（作者为复旦大学欧洲研究中心副教授、德国波恩大学哲学博士）